李远航 李思润  编译

 

 

法官人身安全和职业保障是各国司法界共同关注的话题，因不满裁判结果而侵害或威胁法官及其家人权益的事件，在国内外均时有发生。法官作为“高光”“高冷”“高危”的“三高”职业，在备受瞩目的同时也存在比普通职业更大的风险性。如何能让法官“无所畏惧”地执法，如何让法官在为正义发声之时，背后也有一种制度来为法官发声？

 

2016年7月21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保护司法人员依法履行法定职责规定》，明确提出建立健全司法人员依法履行法定职责保护机制。2017年2月7日，最高人民法院印发《人民法院落实〈保护司法人员依法履行法定职责规定〉的实施办法》，对法官各项履职权益的保障作了细化规定，并从公开必要性审查和侵犯后司法追责两个方面，对法官的个人信息保护作了专项规定。

 

同时，我们也把目光投向域外。该编译作品结合近些年来发生在美国的法官人身安全受侵害事件，介绍了正在出台的、旨在保护法官人身安全及隐私的“丹尼尔法案”，并着重介绍了一些域外法官保护自身安全的建议。

 

—— 编者按

 

 

01

“法官人身安全及隐私保护法案”的导火索

“法官人身安全及隐私保护法案”的导火索

2000年，琼·莱夫科（Joan Lefkow）被任命为伊利诺伊州北区联邦地区法院法官。五年后，她的母亲和丈夫在芝加哥的家中被凶手杀害，凶手因为案件被驳回而对莱夫科法官怀有宿怨。

 

就在5个月前，另一名联邦地区法官埃丝特·萨拉斯（Esther Salas）正在新泽西州的家中同家人享受周日午后时光，一名枪手假扮快递员在应门时开枪打死了她唯一的孩子，她的丈夫也受了重伤。枪手是在网上找到的萨拉斯法官的家庭住址，莱夫科法官家的情况可能也是一样，这些信息并不难找。

 

在莱夫科法官家发生凶杀案后，国会向法警局拨款以升级法院的司法保护服务，并在法官家中安装入侵检测系统。这些都体现出了对法官安全的关注，法官在宣誓时承诺将履行义务，“无所畏惧”地执法。当一个愤怒的、纠缠的诉讼当事人找到法官的地址时，他很轻松地就获得了通往法官大门的路。萨拉斯法官最近的悲剧更表明，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法官安全。 

 

 

02

“法官人身安全及隐私保护法案”颁布进程

然而，数据表明近些年美国法官人身安全受威胁事件仍频发。2015年至2019年，针对联邦法官和其他司法人员的威胁及其他不当言论从2015年的926件增加到2016年的2,357件再到2019年的4,449次，迅速攀升。过去所做的一切还远远不够，特别是在萨拉斯法官家的悲剧发生之后，针对联邦司法官员受到威胁不断增加的情况，国会正在考虑出台一项联邦法案以保护联邦法官及其家人。

 

这部法案将以萨拉斯法官之子命名，旨在进一步加强法官人身安全及隐私保护。正如莱夫科法官所说：“希望‘丹尼尔法案’的颁布能引起公民对法官保护的理解，愿萨拉斯法官和我成为最后一位因效忠国家而失去家人的联邦法官。”

 

该法案如果获得通过，将保护法官的个人身份信息使其不被数据商业收集者转售。该法案允许联邦法官对联邦政府网站上显示的法官个人信息进行编辑，并防止其他企业和个人在没有合法新闻媒体或公众关注事项的情况下公布他们的个人信息。该法案鼓励各州保护法官个人信息，提高法警局识别威胁的能力，并授权对家庭和法院的安全设备进行技术改进。

 

但也有人表示法官的隐私保护很难实现，布鲁克林州前检察官布莱恩•瓦格纳（Brian Wagner）表示：“即使将手机设置为私人账户不对外公开，如果有人真的想找到你的家庭住址或个人信息，他们还是会找得到。这份工作本身就具有危险性。”

 

目前，“丹尼尔法案”已在参议院和众议院两院都获得了两党的支持，于9月24日经过二读提交至司法委员会，等待国会审议通过。12月14日，由新泽西州总法务官及亚利桑那州总法务官发起，美国51个地区的总法务官共同签名向国会递交信件，敦促尽快通过“丹尼尔法案”。

 

近期，萨拉斯法官所在的新泽西州已在州一级层面颁布了类似法律，加州、得克萨斯州、华盛顿等多个地区也有相关立法条文。然而，只有联邦层面立法才能保护联邦法官及其家人而无论其居住在何处，并且确保全国范围内的统一执行。

 

 

 

03

“丹尼尔法案”对法官的保护

“丹尼尔法案”的宗旨就是尽最大可能地保护联邦法官的安全，让其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履职。法案中提到“联邦法官应当放心地履行职责，而不应担心被其在正常履职过程中所做裁判影响的个人的报复。”法案中将受到威胁的联邦司法工作人员用“受威胁个人”的概念定义，包括在职的联邦法官以及被罢免或退休的联邦法官。

 

条款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就是保护法官个人身份信息。法案列举式地表述了法官个人身份信息的种类，包括家庭住址、家庭及个人的非工作用电话号码、个人电子邮件地址、社会保障号码、驾驶证号、选举登记信息、银行账号、个人缴税信息、个人投资信息、出生及婚姻记录、车辆注册登记信息、18周岁以下子女的身份信息、个人生日信息、任何车辆及住宅的照片、子女就读的学校名称和地址、直系亲属就职单位信息。

 

针对法官个人身份信息的保护，法案规定政府机构负有一定的义务，即任何“受威胁个人”可以向政府机构发送书面函件，告知其本身以及直系亲属所处状况，收到函件的政府机构应当在72小时内撤下公共可见的“受威胁个人”的身份信息。另外，州政府及地方政府应当采取措施，如开展专题计划或项目防止司法人员个人信息泄露。在项目或计划中可以雇佣第三方机构在公共记录中删除法官的个人身份信息。

 

法案中还提到了一个“数据经纪人”的概念，所谓“数据经纪人”即指收集、汇总维护非本商业实体客户或雇员的信息，以出售或向第三方提供信息的商业实体。为了保护法官的个人身份信息，条款规定“数据经纪人”出售、交易、购买或以其他方式提供法官的可识别个人身份信息的行为是非法的。同时，美国法院的行政部门可应要求充当代理人，并向“数据经纪人”提供联邦法官及其直系亲属的最新名单，以便让其明确所针对的对象，以更好地遵守条款的规定。

 

“受威胁个人”也可直接向管理信息的个人、企业或组织提出书面申请，要求撤下个人身份信息。任何个人、企业或组织收到此书面申请后，应当确保在其管理范围内的任何网站均不会显示该“受威胁个人”的任何可识别身份信息。同时，任何个人、企业或组织在收到“受威胁个人”的书面申请后不得通过任何媒介将法官的个人信息转让给他人。

 

如果“受威胁个人”的身份信息因违反法案的行为而泄露，该“受威胁个人”可以在任何具有管辖权的法院申请禁令或提起宣告性救济的诉讼。如果法院同意授予禁令或裁判应享有救济，则应对违反法案行为负责的个人、企业或组织应支付“受威胁个人”合理的赔偿并支付律师费。同时，“受威胁个人”的直系亲属个人身份信息的泄露也同样适用上述救济方式。法案也规定了此类诉讼原告胜诉后可以获得的赔偿数额，即不超过原告实际损失的3倍且不低于10,000美元。

总的来说，“丹尼尔法案”的通过将保护法官及其直系亲属的个人身份信息不被泄露，并且能够禁止一些个人、企业及组织对相关信息以商业获利为目的的贩卖和转让。

 

 

 

 

04

法官保护自身安全的方法建议

美国法院咨询服务中心曾在2014年发布指南，为法官及法院工作人员提供了101条人身安全保护的建议，其中包括：

 

家庭及个人生命安全保护

·     不要在未经猫眼窥视或不知晓门外是谁的情况下开门

·     不要主动向陌生人透露身份信息或表明自己的法官身份，如果被问到，可以说是法律工作者、政府雇员等等

 

 通勤安全保护

·     不要总是在家和办公室之间往返同一条路线

·     不要在没有人知道你将去往何处、又将在何时返回的情况下离开法院

·     如果你感到有人在跟踪，不要径直回家，开车多绕几个街区

·     不要在黑暗中出入法院，除非不能避免

·     不要在汽车中悬挂法袍，除非被覆盖着

 

法庭安全保护

·     不要让你的当事人或犯罪嫌疑人感到你所做的决定是“私人的”，或感到你对他们存在个人憎恶

·     不要让存在威胁风险的人员留在法庭中，你可以合法地请他们离开

·     不要忘记在法庭上穿法袍，它会让你更有尊严，同时在你脱下法袍后使你不易辨认

·     不要因为你从未经历过法庭暴力就认为它永远不会发生

 

办公室安全保护

·     不要在办公室内访客可见的地方放置家人的照片，将它们置于朝向你的方位

·     离开办公室时，不要把贵重物品或敏感文件放在视线范围内，或将它们上锁，当你不在而维修工或保洁员将上门时，这一点尤其重要

·     不要将敏感材料或信息以清晰形式丢弃在家中或办公室的垃圾桶中，以免拾荒者看到

 

公共及媒体安全保护

·     在订餐或外卖时使用昵称，既能够被认出又不那么引起注意的昵称

·     不要在新闻中发表让公众以为你担心暴力或你认为自己没有危险的言论，这会被视作是一种挑衅

·     不要让新闻媒体发布你的家人或住所的照片

·     不要让新闻媒体知道你孩子的名字、年龄或学校

 

 

 

结  语

美国参议院司法委员会的一位议员布克在谈到“丹尼尔法案”时说，联邦法官永远不应担心自己或自己的家人因为触手可及的个人信息而被当成攻击的目标。

 

法官的家人被杀害的消息令社会震惊，同时也激发了社会各界保护法官及其家人安全的努力。“丹尼尔不会白白去世”，萨拉斯法官在采访时提到，她认为虽然法案不能将她儿子带回来，但是法案的通过必将避免类似的悲剧发生。

 

 

- END -

 

注释：

1.琼·莱夫科是美国伊利诺伊州北区联邦地区法院的高级法官，2005年2月28日，莱夫科法官审理的医疗事故案件当事人因对法院判决心怀不满，残忍杀害了莱夫科法官的丈夫和母亲，震动美国司法系统。

2.埃丝特·萨拉斯是美国新泽西州联邦地区法院的法官，2020年7月19日，萨拉斯法官年仅20岁的儿子在家中被伪装成快递员的凶手枪杀，她的丈夫也身受重伤。

翻译材料来源：

1.琼·莱夫科法官接受《芝加哥论坛报》采访时的讲话内容，发布于2020年12月9日，Op-ed: Judge Joan Lefkow: My husband and mother were killed by someone with a vendetta. Federal protection is essential, Chicago Tribune, https://www.chicagotribune.com/opinion/commentary/ct-opinion-federal-judges-threats-lefkow-20201209-4vypwpafvfb35jy7x5tjkhlutm-story.html

2.马尔科姆·富兰克林(Malcolm Franklin)发表于《加州法院评论》2008年秋季刊上的文章，Ensuring the Personal Security of Judges: How Judges Can Protect Themselves, https://www.courts.ca.gov/documents/CCR_08fall.pdf

3.“丹尼尔法案”，Daniel Anderl Judicial Security and Privacy Act of 2020, https://tinyurl.com/y9agdlwj

4.美国法院咨询服务中心于2014年发布的101 Personal Safety Tips for Judges and Court Staff为法官及法院工作人员提供了101条人身安全保护的建议，http://www.courts.state.wy.us/wp-content/uploads/2017/05/CourtSecurityPersonalSafetyTipsforJudgesandCourtStaff2014.pdf

5.美国参议员发布“丹尼尔法案”时的新闻报道，发布于2020年9月28日https://www.nj.com/news/2020/09/it-will-save-lives-judges-would-get-more-protection-under-bill-proposed-after-deadly-attack-in-nj.html

 

译者简介

李远航，女，汉族，1995年3月生，浙江乐清人，2020年8月参加工作，2015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华东政法大学国际法学专业毕业，研究生学历，法学硕士学位。

 

李思润，女，汉族，1995年4月生，山东沂南人，2020年8月参加工作，上海交通大学法律专业毕业，研究生学历，法律硕士学位。